本文转自：农民日报

王明中

“老书记”当过我们村的党支部书记，早已从书记的岗位上退下来了。村民们知他在任时一贯廉洁奉公，为了表达尊重，不论他在不在位都用“老书记”三个字作为对他的代称，没人直呼其姓名。

“老书记”年已七十又七，个头小小的，精神却不差。秋冬之际，“老书记”身上总是一套褪色的灰黑褂裤，头上戴顶黄布旧帽。小黄帽偏偏地扣在头上，好像不是紧巴巴地扣着，而是不经意地“放”在脑门上面。

他退岗后做了村里小学的看门人，也不问什么报酬，那微薄的报酬要到年根岁底才有些眉目，但他也不过问，只是兢兢业业当他的护校人，就像当年他不问报酬、兢兢业业当村干部一样。他最后任职的岗位是村支书，但他对当过的“长”啊、“书记”什么的总不大提起，总觉得那是自自然然平平常常的事，正如现在当看门人是自自然然平平常常一样。但他却常常提起县里下来在他村里蹲过点的干部，并能说出谁在他家里住过多久，谁有过什么工作业绩。这说明他的记忆力是极好的。

他的子女都已成家立户，对老人很孝顺，但他为了看护校园，却宁可独自住在小学校的偏屋里，并在偏屋的一角另立炉灶。晚饭后的黄昏，“老书记”要用缓慢而安详的步子踱到百米外的十字路口，很怡然地在路旁站立张望；或在路畔人家闲坐，让落日的余晖涂抹他那有着老年斑的脸庞。黑夜降临后，有一段时间，小学校的铁院门被推得发出几声金属的撞响，那是“老书记”在儿子家看电视回来，他举着电筒四处晃晃照照，他的电光、身影和声音是小学校的“胆”。小学校原本没有住堂的老师，这两年先后分配来几位县城的师范生。据说，其中一位女老师先是死活不肯住校的，但因家里太远，又见有了“老书记”这黑夜晃动的电光和吆喝声，方才胆壮而安居了。

“老书记”很平凡朴实，上了年纪的他不再有什么壮举，但在这僻远乡村白日喧闹夜间寂静的小学校里，在这深夜暗黑的教学楼中，他的那一束闪动的亮光，是多么温暖的存在啊！